结束

胡赳赳七千字长诗

1

这样沉闷的生活不值得摆布

高大的碗,整齐划一的小丑

飞鸟在空中宣誓

似乎从不栽跟头

那誓言露出白骨

森森然又血淋淋

学术的阳具被主人的医术无情地阉割了

发懒发胖,喝水,嚼粮饷,哂晒着太阳

尾大不掉,尾大不掉的巨轮驶向太平洋

那一轮红日,那一轮红日的调色板发生着梦魇

有多少秘密埋葬在地下

就有多少舌头在疯狂谈论

女人和酒,迅速败退(生活的假象)

把帽檐和裙裾掀起,撕扯到后下方

乌托邦乌有,空虚耸动着空虚

我们盼着发生点什么但又害怕动荡

——这是最淫荡的想法。

一切以求稳为最高指示,不由分说

分说无意义;人从单向度走向立体主义

变形,太阳之子,下一代迎来陌生化

用自己的语言写诗变得艰难。

故乡在前世悲泣,任命你为离开水的虾

任命你为离开水很近的虾

每一个秃头背后,都有一个龟孙子

从农业到城市,背负着命运交响曲

从城市到海洋,续命、续弦、续机会主义

互联网自称统帅,但不好意思

统帅被控制。如同卸磨杀驴的历史悲剧

如同摘果子的历史幸剧

如同历史,人性与权力,交织成堕落与悲伤

自命为蜘蛛与爬虫的精灵

营营苟苟地创建一个乱世

你的肥大不过是蚊子血

你在历史上的污点也是如此

如果有污点你也得意于成名了

我们终身浸泡在一个操作系统中

浸泡在一个如一的界面

我们的营养,来自于鸩

你把乌鸡称为白凤

我用露阴癖的恶毒予以嘲笑

在一次两次三次的较量中

弱者遭受了锤钳,幸好

命根子没有带在身上

它生长在头顶的三尺之处

元神常于梦中出巡

检点百代的花名册

既便活成一株植物一朵花蕊

如狼似虎也只知道人肉好吃

人蚁,人渣,不要觉醒

不要觉知,不要振奋

不要抬头看路抬眼望天

不要声带茁壮

生活多美好啊

养儿育女,按部就班

每日三餐,逢年过节

礼仪的梆子敲出文化的优越感

吃蛇吐骨头,告密养小人

所有的齿轮在强有力地敛财

这脚步你得追上

嘎吱嘎吱,嚼骨头,敛财

这绝妙的美味,鼓起的腮帮子。

 

2

思想者有悲戚的面容

但左右局面的,却是拿鞭子的人

驱赶群山,使大象萎顿

真理进入虚与委蛇的洞穴

在春天感受冬天

在冬天感受每一片叶子的冰棱

扼紧喉咙,吃脑花

窃听咳嗽与叫床

全景式的摄像机昼夜不休

大海单调而哮喘,全面收容走失者

郊区,坟场,垃圾堆

人在建立生活的荒冢

燃烧吧,七月的火焰

我们在阴沟里谈恋爱,说甜蜜的语言

追逐蜜蜂的心事。掌一盏铜灯

在铁器中飞行

“不要惊醒了大自然。”

这痛骂世情的街头老者时运不济

让他们腐朽吧,把牌匾和勋章四处悬挂

作恶的人起初善良,多情,杰出

刻好一枚相貌堂堂的钢印

但思想者不相信最初的思想

如同大河拐了一个大弯

奔向那低处的欢乐

“来吧,来吧”

不要抵抗虚无,不要与强大的阻力作斗争

徒劳的使者,把指南针扔向天际

红星闪闪,色盲看见了一切色彩

愿大地上不再有悲惨之事

愿不再有大地

愿不再有谈论大地的言语

愿不再有吐出言语的舌头

愿不再有生出舌头的骨血

愿此地寂寥,苍穹开出机器之花

权谋者买下医院,无数个炼丹道士为其服务

身体与意识都要长生。长生久视,长久统治

人间是天堂。这鸦片中的知识分子

是脑神经的按摩者。思想病入膏肓

这病症,激活遥远的风暴

“世事如棋,铁板一块”

掐指,掐头发,掐脖颈

未来的局面依然形同虚设

符号与符号角力,从蛮荒到网络流量

思想者负气出走,蜕下衣钵,袖手

等待是一场漫长的坐化

最威严的符号或将肉身成道?

想得美。法令纹与酒窝

携手下飞机,西装与旗袍

吞下汉堡和可乐

万一那思想变暖了,

谁会从高压锅中放出蛇的信子?

巨人的脚印踩在城市上空

这会造成精神成瘾

城市生活呢?是活的泥石流

以为能控制的生活在控制中塌方

请弹奏钢琴,演奏经典曲目

把罪人沉入水底,风卷龙而去

“这需要一次洗涤。”

硕大的滚筒洗衣机,搅拌世界令其颤抖

语言无限加深、加重,变得严厉

直至成为灾难。灭顶。

 

3

清晨从夜晚惊醒

万众出逃,逃向不知终点的荒芜

起初是腐朽的气息,后来是尸臭

活灵魂在僵死的面容上吸血

那一列载满亡魂的火车驶向东方

那一刻东方是亮的,不可置疑之亮

叫魂的人驱赶着一个又一个玩偶

群众的疯颠,如同热锅上的油滴

赴一场斩首的邀请,每个方向

都是死亡,无从选择

无需选择——选择自由吧

已经设定好温度

还有温言软语的诱人香味

这一把必须豪赌,赌上性命和无知

不要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不要从众,不要听专家的话

也不要企图闹事,这是不道德的

只有穷人才帮穷人;富人

有各种谈判的砝码。或者

将人心的惶惑摆在桌面上

推开窗子望一望,天下太平

以致于恐惧,这莫不是末日的景象?

人心深似锚,锚定了你的浅薄和深情

过多的激情,炸得自己血肉横飞

那一条逃亡的路通向哪里?

命定的船只,有保命的空间吗?

或是一艘地狱之舟,华丽无比

怨毒之气,从蒸气机里弥漫出来。

控制者失控的时候,地球抖了抖。

谁不想得道成仙?一路升华

向崇高之地迈进。平地起青云

世俗的生活,灿烂而又痛快

可以谋一下年度计划

但谁也扛不住意外,意外的角度

意外的力量。牵引你

朝向无明的方向而去

——这是无能的!

憎恨者憎恨了自己。

你终将惹恼一个屠夫,

大开杀戒,视众生如猪油

清醒的人遭人痛骂

醒来是多么难受啊,我还没睡好。

请让我愚昧地再睡一下。

先生,你是傻逼中最帅的

但终究还是个傻逼。你以为可以改变什么,

唯一可以改变的是把你从这里抹去。

不要想当然地走进深渊,仔细想想

好好想想,为了孩子,为了父母

不要做不痛快的事。不要做孩子气的事。

不要做撕破脸面的事。也不要不做事。

佯做一下,装装样子。

这事就算了啦;这事就算过去啦。

论功行赏,名利双收

大事都很简单,只要照着默契

忍住恶心,就可以稳坐钓鱼台

否则,做了好事还挨骂

招别人忌恨,散布各种谣言

有小人告状,有相关部门打压

这是何必呢。你看不见,

风雨正在屠城么。你看不见,

雷电之声轰轰不绝于耳么。

这些都是异象啊异象,

建都日久,地下水都不干净啦

自带干粮过日子吧,不要唾面自干

也不要迎风撒尿

虽然看起来逼格满满

 

4

骄傲的语言是生铁的语言

生铁的语言是过时的带着尸气

好的语言像肺气肿一样缓慢无力

不好的语言像痢疾

中风的语言是最好的

并不给众人平添麻烦

没有人有耐心听完或听说些什么

急嘈嘈的发言就够了

制造广大而有效的混沌

这不过是一片埋葬老虎的土地

有什么值得大谈特谈的

那语言的瘟疫令人窒息

从肥肠中发出咕咕声

用精液涂抹在麦克风上

伪装的头颅楚楚动人

但那不是思想,也不是可供背叛的思想

语言走向自己的无所表达之处

它是一个极其所是的无所不是的一无所是

语言苍老得像个小婊子

那么多年了,依旧很新鲜

厉害了我的国我的祸害

玩弄语言如同玩弄苍穹

天上下过的雨,历久弥新

人间烧过的纸,第二天就不见了

翻翻教科书,真理赫赫在目

打开报纸,也很振振有辞

翻阅手机,众人齐心协力

吭唷嘿呦 万众祭起铁纤

使幽灵无法遁形

这满目的荣光,还有什么语言

足以形容?伟大的未来

早已在义正辞严中,煌煌实现。

现实与身体的溃烂算得了什么

精神的亢奋早已烧光了邪教

有多少未成年少女等着献祭

就有多少法老坐在基地中感慨岁月静好

当一套语言的机制自动生成

它便从人工的、虚拟的变身为自然的、光滑的

理论专家们穿着露出后面的破裤子

在那里为彼此缝缝补补,

弥天的口袋破了怎么补呢?

有办法,只要推给一个死人。

或者推给一个外国人。

最好的办法是推给一个死了的外国人。

臭氧层破了,让他们去补。

牛皮破了,换一张虎皮。

语言和文字,只是一场游戏

只有蝼蚁才寻章摘句,当作真相

光是圣洁的,光屁股是不洁的

洗礼是圣洁的,洗肛门是不洁的

爱是圣洁的,爱淫乱是不洁的

干活、干事、干部是圣洁的

被干则是不洁的

搞活、搞好、搞得有声有色是圣洁的

搞事则是不洁的

感恩、感动、感慨是圣洁的

无感则是不洁的、负罪的、令人羞愧的

然而圣洁不是很廉价吗?

口头上说说就可以了

数字改改就可以了

书面上涂写成文献就可以了

不洁的还是坚贞不屈

不洁的还是一如既往

性工作者带病坚持工作,这可真值得表扬。

 

5

一切都在精神控制当中

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说:当下是事物所能呈现的最好的样态

奴隶说,我们要去拯救全人类

信徒说,我们要去普渡众生

罪犯说,我们犯罪是为了消业

傻逼说,我们任人宰割也是为了消业

骗子说,我们连年亏损

另外的骗子说,我们宣布没有骗子

(风中传来掌声)

骗子被自己感动了,骗子信以为真了

骗子要成为骗子,需要两次:

第一次骗自己相信;

第二次去说服别人。

我们必须作出选择和我们别无选择

是两条道路。

只有一条光明大道:

它是由无数条交叉小径构成的。

否则,真理就会变成黑白灰、

左中右、是否与弃权

这个世界会变成一个机构,你可以叫它:

为了真理请站队光明无限公司

但是我的光阴哎,就在这样光明的笼罩下

失去了野马与晨露

我们不愿意谈论过去

总想做一个新人

结交新的朋友,把历史的负担

留给后人。但是哎

这是青黄不接的历史时期

一场又一场的直播带货

你只能看见光鲜

看不见发育不良、青黄不接

看不见面有菜色、声带嘶裂

一切都被反复揉搓乃至抹平

行业性的动荡,席卷而来

人人自危于危墙之下

但没有谁舍得率先离开

因为暗藏着某种庆幸

自己或许不会是最先倒下的那一个

这些因人数占优的思想

不过是命运的狂暴所吞噬的渣滓

庸人该当如何安慰自己:

我已碌碌,亦为国际问题担忧

太平洋海天一色,碧海映着我的丹心

我的前途不重要,国家与民族幸甚。

庸人作此想,舍弃自己的已无可舍的家什

勇敢地冲进网络的暴风雨之中

瞬间用唾液将他人淹没

这个存在感刷得多么有价值

临时获取的意义悠长、正当

离不朽可能只有零距离

存在而崇高

存在而又崇高

存在而又竟然崇高

如此轻易的获得,这么安稳的人生

太值当了。我是自己的舵手

在大海上航行,思想观念要保持一致

这是基本常识。我们驶向的终点

不是死亡,而是生命与爱,皆可抛弃

我,作为庸人,准备着

投身于轻蔑而精确地一击

就像用步枪打下飞机

在横店手撕鬼子

以及向妇女和孩子使用暴力

 

6

天陷入黑昼

神起身,台灯亮起

百页窗外是伟大天空的低沉

低哑的音乐响起: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同志们同志们同志们!

黄色单车一辆一辆又一辆

跌跌撞撞如同多米诺骨牌倒下

这黄色的命运流着黄色的泥土汤水

差一点就变成无政府主义了

谋杀,用交通事故,用闪电

大树在摇动,狂风骤雨千钧一发

晦色的面容之中,众神捡起兵器

称王,称善,称体重

也有人按一下按钮

唤来服务生续水

每个空间有兀自不同的命运和遭遇

天气会革命吗?革命会砍头吗?

砍头会痛吗?痛会使人绝望吗?

绝望会带来恶劣的天气吗?

接下来是大雾漫淖,陈仓暗渡

星链笼罩大气层

狂人飞升,新的修仙

资本轻如蝉蜕

发言人梗着脖子,将掷地有声的话语

隐藏在逻辑自渎中

羊儿乱跑乱叫是生命的基本正义

但牧羊人的基本正义是纪律与修正

正义之途不是笔直的光明大道

而是无数条歧路任人去走

践踏吧践踏,包括生命与死亡

尊严与勇气,刻骨的恨与爱

茫然的天气与未来

海平面上升,滔滔不绝的洪流与话语

打开天际线,打开潜艇的鱼雷

密谋者失业了,到处是明晃晃的执杖

这天气值得咒骂吗?

多少年了,该下雨时还下雨

夏季一如既往地宏大而不安

我们的人性快用完了

接下来是神与神的战斗

六字真言:嗡、嘛、呢、呗、美、哞

皆是武器破空的声音

破空而又破执

投向死亡的面具与废墟

诸神胶着于淤泥与骑鱼

人面就此掉头而去

那悲怆者的面容就此抱头痛哭

如果我们把发明再发明一遍

把轮回再轮回一遍

一念修罗,又一念修身

这掺杂着虚空的赤练蛇吐着信子

愚蠢得像一道闪电中伤了自己

我们彼此毒害,用怨言造句

口刀腹剑,全身长满毒汁

我们是最疯狂的搏命者

为了一种虚无坠入另一种虚无

而虚弱的深渊足够之深

深得没有回响,听!

是深渊在凝听你,无边的吸洞

暴雨将至啊暴雨将至

所有的念头都被洗涮

被洁净,被更大的暴力控制

被无望的希望俘获

 

7

要说有什么未来

资本狂卷一切

唯独削减人体,修饰人体

砍掉对胳膊的预算

拨掉智齿,把痦子除去

把颈项上装上智能设备

把机械义肢、数字眼罩放进

虚拟的床头。

人的意识被逐层剥除

只剩下空空如也

剩下意识的叠加和变形

将无意识注入悲剧意识

将潜意识织入破碎的梦境

将止不住的泪水存入罐头

定时抽取、汲入,如同空气般甘甜

赛博,拓扑,另一个隐秘的敞口

唯有接入,表明最后的生存法则

此前,只是零敲碎打式的缓慢进化

曲线要变得陡峭,必须引进万物对人体的嵌入

让碎片化的世界重新整合成各式各样

让混乱的多情变得各自绽放,永浴爱河

人的异化,是世界同化的必然过程

再也不能阻止悲伤与喜悦的自由组合

瞬间的情绪,可以变得极为丰富

恒定的价值不存在了,

不恒定的状态将会是恒定的。

捏碎、挤压、揉搓,人类的皮肤玩弄于

科技的股掌之中,如同面团发酵。

在怎样的维度上思考世界的本质,

才会更接近本质?

是否有一种根源式的框架,

能够解释外物,而不被外物所摧?

答案是一个隐喻,一个浮想,一个梦境片断。

一个不完整的意识之思。

答案是后退,退到意识的源头

这是元意识,是空

当你表达,空就凋亡,生出有

当你生出虚无的感觉,这感觉便有了

从有中,诞生出的无,怎能说是无?

人类终将一无是处,人类终将是其所是

另一个我,他者的镜像,并非完全对称的

也不是自作多情的水仙映照

而是无数个欲念奔向一个敞口

一个点击,便全部出现。

自作元命者,迎来了多元的曙光。

一种反叛,一次暴击,交相出现

理念进入无穷的变局的时刻

欲念再次突飞猛进,无可抵挡

这自由的时辰!

极多的世界被打开了,速度被接入

更快的速度。肺活量被打开了,

随意进入恐惧的深渊。

当我凝视你时,是你在自我凝视。

不用怀疑你的思想是谁植入的,

给你更大的硬件以便装下你的沉默之思。

物种的多样性,生态的杂交

硅基与碳基的合体,食物的自生长

意识的长存,身体的无限插件

这些,统统都具有可塑性。

让我的意识与你的意识合二为一

让我体验你的颤栗,让我阅读你如同

阅读托尔斯泰;经典的衰微

还是审美的再次降临,

直到春天和秋天在一个时辰中反复出现。

 

8

剥夺与剥夺感不是一个概念,

与剥卦所描述的特征更是相差很远。

我们早已消灭了剥削,于是迎来了剥夺

剥夺意味着如你所无,

更令所无。

同时意味着如你所有,

更添其有。

因此你有病的时候病情必然加重

你有工作的时候必然走向工作狂

你喝咖啡的时候必然从每天一杯走向每天十杯

有的最高级和无的最高级具有同样的终点:毁灭。

有一种剥夺是无论你想不想要,

都要赐予你。

那你如何维护自己的尊严呢

如果把尊严看得太重

那也是不值当的

而毫无尊严也不可行

尊严问题是一个自我太小还是太大的问题

一个有志向的人其尊严是不成问题的

可以忍受胯下之辱,阉割之痛

无志者则极易被摧毁,陷入绝望的境地

因此可以说尊严即志,志当存高远

既便你被剥夺得一干二净,

仍然是一个尊严爱好者。

但现时段聊志向岂不是显得很可笑吗?

虚弱其志,保持对现世的竞争和挣扎

在行业混出一些地位来

把房贷赶紧还完岂不是正事?

飞鸟飞向异乡

在大海上凫游,寻找一段浮木

屏息已久的盲龟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患有黄昏恐惧症的人面目昏黄

帝国已垂垂老矣,说什么历史的三峡

最后还是运用生物学策略吧

只有这样,一切才解释得通

不可与白人在黑夜中交谈

不可口吐白沫,说黑话

不可借白条,打黑枪

但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总归是要有的

鲜血与黄皮肤,黄皮肤与黄土地

黄土地与红太阳,红太阳与青天白日

青天白日与你青睐的翻白眼的艺术家

种种历史的样式,最后都被按倒在手术台

被一个白大褂,拆卸、组装、缝合

微创,疼痛,不一而足

而我们竟然蜕变为历史的虚无主义者

将白大褂反着穿,将奶头伸进饥渴者的嘴中

用老虎冲击伟大的舰队——在波浪中癫狂

常识被取消,常识足够被取消。常识和堂食

都一概取消。事物的面貌戴上貌合神离的面罩

请彬彬有礼,或者破门而入。

何其伟哉。嗟!旷野的人

在桥洞下使出下三滥的水平。将一望无际的人民

歌颂得体无完肤。万物皆可哀伤,

前提是准备好新闻通稿,将难字标注出拼音

顺利地吐气如兰。喇嘛喇叭大喇,黄红黑啤

栽倒在街心如同栽倒在鲜艳的玫瑰丛中

久炙者焦香化湿,大啖者有一颗良好的肉丸

无比励志。至于春和景明

夏三月,空调扑扑扑地扑面而来

花连着花连着花带着果带着果

鲜嫩、多汁,共和国的紧身衣

如同肥牛身上的花纹。猫最重要,

它总是悄无声息地占领道德的至高点。

 

9

排练时唱:这是最后的斗争。

胜利时岂不得作一番最后的争斗?

各色人等,交相辉映

洋溢着胶原蛋白的皮肤流光溢彩楚楚动人

修图,接着修。修图平天下。

这是最后的疯狂,满门抄——斩——立决!

多少戏码,后宫到前清,血滴子与美人痣反复点染

更深的基因中,诞生出了混合形态的人形物。

还有人形兽、兽形人、赛博人、狂浪的跨种类人。

骚气啊骚气,统治阶级处于不利地位

只想某一天回到简单而愚蠢的旧世界

怎样的面孔,才能理解一个无头真人的飘然而过?

(她直立行走,然而脚步击打在空中,头发倒垂在地面)

各种唤醒,但谁不愿在深度快乐中被催眠?

有些是自我催眠造成的,有些纯粹是他人的话说了三遍

于是有了魔性,有了感染力,神经元细胞的位移

已经被研究透了。洗脑粉可以轻易洗去不良情绪

只待撒上快乐粉,便可以获得持久的效力

因而,做一个快乐的傻子、脑残比杞人忧天要明智得多

“幸福论”主要讲述的就是这回事:

这他妈还真叫事儿?再抹抹爽身粉,

口吐白沫,翻白眼,抽搐几下,仙人自来接渡

白日飞升有时,事物的奥秘被解开有时

用《肘后方》解锁《参同契》,不愧是一口浓浓的痰。

要不然呢?把阶层论打倒,把精英主义打倒,让反智的群体

一往无前的冲上街头:放火。

没有行动力的思想就是一口浓痰,孱头必备的哮喘激素。

而未来也许只是在自我重复:开花结果,腐朽虚无。

但有些风景描写还是优美的——

坐马看云起,行车疯人院。

最后的晚餐已经成为套餐,被反复食用。

如果,一切都在旧世界中运行。

崭新的恶之花开遍元宇宙(但却不得其门而入)

洗脑家们把脑容量反复按在地上摩擦

光辉岁月之中,满是旧日痕迹:饥荒、战争与瘟疫

关闭喉咙与双唇,你将如何歌唱?

又将如何呼救?

这深深的黑暗,从一株梅花的形状中砍下头颅!

这最后的醉意,打破镜中的幻像

下一个期待,仍然是招黑型体质的伤害

但是愤怒的拳头已经挥出,

自我的伤口已经怒放。

人类的子宫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

没有谁愿意一出生便是数字奴隶

请不要用语言去限定一个人的一生

这虚度的一生,慌乱的一生

正在变成像素的一生,支离破碎的一生

结束吧结束,就让有回归于无

充实回到空虚。高墙回到坍塌。

爱回到叛逆。就让荆棘结满果实(有毒的)

爬虫上岸,盗取婴儿的尸首

就让腐烂一次又一次降临

成为兀鹫的美味,在天空中盘旋而画着优美的线条

没有什么新元素,从来都是旧道理

选择相信与怀疑都可以,问题是有选择吗?

何不打开脑浆,畅饮开怀

吸吮人类的智慧,并将人类弃如蔽履

蝼蚁日益展出现白色骷髅的细微纹理

这种科学,可以使生物死而复生,生而复死。

没错,这是个“死循环”。生的宫殿已经关闭。

复制的庙宇刚刚开启。死亡不是个秘密也无须恐惧。

它只不过是一次声讨事件。挥舞手臂、大声哭泣。

为这瑕满的肉身和堪忧的人类弱点。

如果人的平等性被剥夺,那地狱会比人间更美好。

 

2020-2022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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